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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9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英雄相遇多幸事。”

  邹吾亦扬声:“将遇良才,棋逢对手。”

  司空复倏地眯眼,丹口孔雀却开怀一笑,大声道:“好!将遇良才,棋逢对手!今日我孔南心承情,来日战场相遇,你我全力以赴,在判高下!”

  邹吾淡淡一笑,隔岸揖手:“晚生恭候。”

  天衍十九年六月二十五日,西南军与中境军于弋阳合战。

  此战长达三个时辰,八万人卷入战争,伤亡逾万人,最后以武烈侯夺得弋阳、丹口孔雀划河退守收尾,单以此役论,两方更胜一手,并无败将。战后邹吾、孔南心隔涧应答,老一代的名将与新一代的名将英雄相遇,惺惺相惜,成全一段战史传奇。后世评说弋阳之战,称其双方“胜勇战,亦胜伐谋,于仁也柔,于义也刚,有古君子之风”,故亦称“君子之战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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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七月三日,西南,辛鸾独自一人坐在屋子,面对数盏灯火,空呆整整一日。

  七月五日,天衍十九年的中境雨季提前来临,两军隔着堑壕对望,至此,中境军彻底找到战争迟滞点。

  七月六日,攻守形势逐渐易换,邹吾等人扎营弋阳城,为巩固防线,亦开始于其战线后掘壕筑垒。

  七月七日,徐守文眼见交战局面停滞,呈上压在手中五日有余的人马钱粮账簿,称西南已支应不了三十余万大军,若打持久之战,需另觅良策。

  七月十五日,辛鸾亲临原内史郡主城易央城,尽收其地珍宝财物,又亲临庐水,犒赏宴飨大军。

  当日下午,他召集数位主要将领,商讨未来作战方案。老将军陶滦资历颇深,作为此次接应前方又调配后方的副将,对此次出征三十余万人不得其用表达了深切的不满,看着这群半大孩子大手大脚,满脸痛心疾首只有一个表情:浪费,称待雨季过去,只需十七万人,绰绰有余。整个军事会议,邹吾都闷着头,一言不发,陈留王垂询其策略,他抬头,只有七个字:“四十五万,不能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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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中境,原郡尉府后堂,聚宝盆内还摆荡着金鳟鱼,厅上还有未萎谢的插花,此处此时却已经被辟用作离宫,供陈留王驻跸。

  “欸?你干嘛啊?生气了?”

  辛鸾缀在邹吾身后,他眼睛还是有些不方便,邹吾走得这样快,他跨台阶都要自己扶门。

  刚刚的会议诸将一致同意陶将军之方略,诸将信服邹吾,可是也觉得邹吾的打法割肉,加上主将弋阳“君子”之举,阻断了这两个月来大好局面,他们心中难免有些想法。

  邹吾也不说话,自己找椅子坐下,倒了杯茶来吃,压着火气跟辛鸾就事论事:“孔南心不是庸手,接下来也不再是突击战,运送粮食,背运器械,造出声势,围坚城,渡河流,挖地道,筑营垒,哪些不用人?十万人若是剑,那三十五万人便是剑鞘剑柄,我实话说,若是西南出军不足四十万,那趁早还是回滇城去吧。”

  辛鸾听着他这口气就知道他是真较上劲了,忍不住摸了他一把,跨坐到他腿上:“我的大将军啊,你怎么回事啊?对我撒娇嚒?”

  邹吾瞪了他一眼。

  辛鸾咧开嘴,朦胧着一双眼掐住他的脸颊,左右揉了揉。

  邹吾蹙眉,一手搂着他的腰,一手拍他的屁股,“跟你说正经的呢。”

  “啊呀,我知道!”辛鸾耍赖一样的语气,“可刚刚那么多人听着呢!陶将军要十七万,说得有理有据,你开口四十万,说得没头没脑,你是想我直接跟大家说‘你是我男人,我就要偏袒你’嚒?”

  邹吾垂下眼睛,没有说话。

  辛鸾也察觉出他心情是真的不好,他或许不后悔当日救下孔南心,但是一定自责没能夺下通城,想到此辛鸾耸了下肩膀,就要起身,“那我明天去西境。”

  邹吾这才晓得紧张,伸手勾住他腰上玉佩,锁住他的腰:“去西境干嘛?刚来就走?”

  “还能干嘛?”

  辛鸾嘻嘻地露出笑来,“你不是要四十五万人嘛,我去给你弄粮啊!”

  第224章 博弈(3)

  通城,原先的通都大邑,长住人口三百万,上古九泽其地占其三,十九年此地还是一片不毛之地,而如今城外连绵淫雨,沉甸甸的铅灰衬托着沉甸甸的被捣烂的绿色,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,苍穹被撞了个口子,天河倾盆而下,覆压天地。

  丹口孔雀按住雨笠,艰难地在雨帘中睁开眼睛,观察城墙情况。中境七八月下雨,脾气多变,时而如南方连绵,时而如北方豪壮,他养路城墙道路还算精心,城内沟渠涵洞也教人疏通,可每年都免不得出些乱子,要么是外墙城郭坍塌,要么是城内走货的硬土路积水,如今外敌当前,他每晚巡营更是打起十二分的仔细。

  “昨日听说西南军有小股力量渡河?”雨幕中,丹口孔雀大声问。

  夫诸手握鹿卢剑,大声答:“啊……?对!但没事儿!就是试探防线的,想找薄弱处!卑职又重排了一次防守,肯定不让他们钻到空子!”

  瓢泼大雨,一片汪洋,行至广修路,积水已经没过膝盖,丹口孔雀艰难往前跋涉,吩咐城防兵明早就来疏通这段的沟渠,一边上了城墙。雨太大,走过值房,里面正热火朝天,原来是换防下来的孩子想着雨里一来一回太麻烦,便窝在此处吃羊肉锅暖身过夜。

  羊肉锅腥膻温暖的味道从门缝里传出来,和这味道一起传来的还有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骂声,他们比较着弋阳战场上各自砍了多少人,有人说三个,有人四个,彼此间越说越兴奋,忽有资历略长之人开口,问你们可知我杀了多少,众人安静了一瞬,紧接着声音低微下来,然后骤然爆发出一阵抽气叫好,齐声说着:“杀得痛快!”字字句句,一团豪气杀气。

  年轻人没有忌惮,丹口孔雀摇了摇头,继续巡视城防。

  “这帮猴子也太没个规矩了。”夫诸忍不住地嘟囔,声音刚开口,便淹没在一片雨声中。

  那些都是新丁,好些是弋阳城内刚满十四岁的孩子,当时一句“我的家园需要我”便挺身投军。丹口孔雀原本并不想放他们上战场,一来新兵训练不过十余日,让他们对冲西南精锐,无异于送死,他没法向他的百姓交代,没法向他们的父母交代,可邹吾列兵三万,弋阳城全城征调而出,他们不得不拼命一搏。

  更要命的是这些孩子战场杀人居然不怕,说战场像茅坑拉屎,杀人便是大便通畅,他们首次经历战争,还以为所有战场的对方指挥都是邹吾这样,长涧对答让他们精神振奋,只说打仗壮烈英勇,真好真好。

  丹口孔雀又能如何呢?孩子看不到城外白骨新鬼,不闻雨中尸身腐臭,如今的局势,就是辛鸾想复仇,他们想保卫,辛鸾有他的正义,他们有他们的家园,辛鸾敢死,他们也敢死,辛鸾会杀人,他们也会杀人,他们彼此谁也不肯退却,便用人命,填这道战争的沟壑。

  “内史郡有消息传回来嚒?”

  夫诸:“有,说是辛鸾戒严收紧,对所辖全部军事管理,但是没扫荡蹂躏,甚至还废除了不少冗政减了赋税,其余不投降的小城也不打,就是拿军队围着耗着,每日喊话等他们粮食用尽。”

  丹口孔雀:“都说陈留王手下民治厉害,看来真名不虚传。”

  夫诸:“可不是厉害,当年先帝征讨林氏国民心不附,里里外外多少乱子,陈留王倒是和他们相处的十分和顺……不过也小看了那穷乡僻壤,一个邹吾还不够,怎么出了这么多能化形的能人。”

  丹口孔雀没有说话,心道那都是西南三杀的反抗者,十几年前崩裂四散,如今全部被辛鸾集结起来,竟成小股的军队。

  丹口孔雀:“不过辛鸾那套安抚新降的政策推行不了太久,他中途粮食补给不掠夺,全凭西南那点地方供应这么大的开销,纵然有一年三熟也迟早有粮尽仓空的一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