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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怎么?没想过吗?”

  辛鸾皱了皱眉,“你送我去西境,走得再慢一年半载也到了,那之后你要去哪?做什么?”

  他们之前讨论过去往西境的路线。

  远在齐二烧山之前,他们定的计划原本是要在南阳再隐匿一段时间,等着济宾王迟迟没有进展,最后怀疑到他们已经成功潜出东境为止。且以济宾王之多疑,边事只会越收越紧,他甚至还会出手试探中君与南君,而到时候加上之前的无端盘查、药材禁运、南境战事黏连,南君申睦和济宾王的冲突只在早晚。他们大可以以逸待劳,东境和南境两边的水搅浑了,直抵垚关门户,寻机偷渡。

  然而当时他们都小觑了齐二的判断力和行动力。他欲杀辛鸾而后快,简直算得上不折手段,但好在他们和南阳遭逢大难,现在都还化险为夷。且现在辛鸾已死的消息传到济宾王那里,整个国家关口的盘查都会放松,他们如今只要拿着照身贴通关过境就可以了。

  辛鸾口中的“一年半载”其实都是长了。

  若邹吾不耽搁,他们快马加鞭,两个月便可抵达西境。

  但是邹吾好像还真的没想过之后的问题,辛鸾这样问,他才略略开始思索,“应该会去西南看一看罢,母亲的墓我很久没有扫了。”

  “然后呢?”月光下,辛鸾的脸美丽又平静。

  “然后就在那里安居,给小卓请个稳妥厉害的先生,好好管束他,再求田问舍,做点营生。”

  “那……你打算做什么营生?”

  邹吾想了想,“打铁罢。千寻师傅的手艺我也学了一二,铸剑不敢说,打铁是可以的,可以在滇南泽边上开个铁铺作坊。”

  滇南泽是西南最繁华的城池,辛鸾想象了下那个场景,身处闹市,人声鼎沸,邹吾埋头掌锤干活,少于交际,听起来很适合他……想到这里,辛鸾鼻子忍不住皱起一点点,心想:此生不认识他就好了,不连累他就好了,不把他拖进来就好了,这个人这么好,好得你宁愿这辈子不认识他,不让他为难,至少他现在神京,想开家铁铺作坊的心愿朝夕便可满足。

  他继续问:“那你都可以打什么啊?”

  邹吾认真地想了一下,“农具,犁、耙、锄、镐、镰,或者,菜刀、锅铲、刨刀、柴刀、斫刀……有很多……等风平浪静些,我大概会潜回神京一次,把先父继母的令牌运回西南去。”

  第62章 南阴墟(5)

  辛鸾眉心一跳,“你父亲继母没有归葬西南吗?”

  邹吾摇了摇头,眉心蹙起,“殿下忘了吗?先父死于北境,一块骨殖也没有留下来,只有衣冠冢,之后我和小卓借柳营比武晋身,这一来一去哪有时间迎亲人回西南?”

  可能是提到了家人,邹吾的神色竟然隐隐不安起来。

  辛鸾擦了下额头的汗,忧虑地走到他身边,拨了拨火堆,低声问,“那你担心吗?担心因为救我,朝廷会让你的先人不安?”

  邹吾目光闪动,抬头问辛鸾:“那朝廷会吗?”

  辛鸾避开那眼神,慢慢坐在他旁边,“若我父亲在,不会。可现在,我不知道。”

  邹吾摇头,“那我只能心存侥幸了。”

  辛鸾绞着手指,烦躁不安地又拨了拨火堆。

  火焰在他的手下燎了起来,他绷着脸孔,火光中坚硬得像块石头。他一字一句,“惊动死者乃大不详,辛涧之前忙着抓我,想来也没有这个空暇来做这等事,三来先帝敕令千秋不得异,你父亲好歹也是北境战死的功臣,天衍忠烈祠的长碑刻着他的名字,我不信辛涧没有这份顾忌。”

  红窃脂和卓吾今夜去城里玩去了,偌大的山林里,就只剩下他们两人。说实在的,当辛鸾这样条分缕析、一五一十地分析局势的时候,邹吾心中生起一股古怪的陌生。

  他感觉眼前的少年好像是一夜间长大了,好像是因为化形了,也好像是因为知道宫变的起因,之前还总是软塌塌的少年,忽然就变了,他不再爱走神,不再爱说闲话,沉默地背起了晦暗的心事,封住了自己的柔软和悲伤。

  邹吾每次向他投去目光,他都会轻轻躲开,而他无意时抬起头,就会发现他在看他,眼神有些哀伤。

  “其实……就算你到了西境,我们也不是就见不了面了。”

  邹吾喉结滚动了一下,跟着他拨焰火的动作,无意识地拨,“来日方长,你在你外公家呆得腻烦了,可以来找我。”

  辛鸾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柔和,他像是怕惊破一场梦,声音都含在舌尖的一点,轻轻道,“可我,找你做什么呢?我又不会打铁……”

  “不必会打铁啊。”

  邹吾语速竟然快了些,像是害怕冥冥中抓不住什么东西,他说,“我掌锤,你可以帮我拉风箱。”

  那声音仔细去听其实是不安的,可能他本能中有不好的预感,所以草灰蛇线地,想要留住什么。

  辛鸾的眼睛蓦地睁大了。

  他没预料到邹吾会对他说这样的话,虽然这话在别人听来并没有什么,可是对他说话,可是这话就像是提前预支的一份承诺和邀请。

  他笑了笑,眼神隐忍含吞,却是一把畅快的嗓音,“……说得也是啊。”

  “所以……”斟酌着斟酌着,邹吾还是忍不住地问:“你将来会回去夺位吗?”

  辛鸾没有丝毫的迟疑:“会的。”

  他的斩钉截铁让邹吾梗了一下。

  火光中,少年人眼中闪过明显的痛恨,邹吾的心口像是猛地被人糊了块湿棉絮,憋得他胸口顿时滞重沉闷了起来。他知道辛鸾选的路将会一路艰难,甚至随时丧命,可是他搜肠刮肚,找不到任何可以劝他放弃的理由,就像红窃脂说的,他是凤凰,不是家雀,他留不住他,他总是要飞的。

  邹吾只好道:“我自认武艺也能在当世排出个名号,我们不必急着赶路,你想学什么,我都可以教你。”

  火焰噼剥,熊山中的夜静得星子也要掉下来。

  辛鸾却没有回答他,很无关地说了一句,“邹吾,我为你唱首歌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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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彼茁者葭,壹发五豝,于嗟乎驺虞。

  彼茁者蓬,壹发五豵,于嗟乎驺虞。